1937年11月,我国已进入全面抗战时期。
这天傍晚,在山东省淄川县杨寨村村口,淄川县立初级中学的学生高庆珂背着一个蓝布挎包,正与新婚妻子庞玉凤依依惜别。看着满眼泪水、万般不舍的妻子,高庆珂指着村头那棵随风摇曳的迎春树,深情地说:“玉凤,在家好好孝敬父母。等这棵迎春树再开花的时候,我就回来,带着你和乡亲们一起过好日子。”
这一年,庞玉凤刚满18岁,与高庆珂结婚只有34天。她还没有享受幸福的生活,就陷入了无尽的痛苦等待之中。
告别妻子后,高庆珂和李玉美等几个同学一起参加了抗日游击队,并于同年底赴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。1941年3月,他调至沂蒙山抗日根据地大众日报社工作。1942年7月,他担任报社最高行政管理机构——社务委员会副主任。1942年秋,日寇集中5万余兵力,对我沂蒙山抗日根据地发动了残酷的秋季大扫荡。他率领报社经理部和印刷厂就地坚持斗争。10月6日,他与另外12名同志不幸被敌人包围在沂水县耿家崖村,他指挥同志们分两路突围,并命令身边5人撤到东山坡的灌木丛中隐蔽。当敌人向隐蔽处搜查时,他首先向敌人开枪,把敌人引向自己,与敌周旋到天黑。因子弹打尽,陷入重围,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……
高庆珂参加革命后,牢记着丈夫的嘱托和承诺,庞玉凤一边承担起赡养公婆的义务,一边等待丈夫早日归来。每次吃饭,她都会在饭桌上放一双碗筷等着庆珂。每天傍晚,都要到村头的迎春树下,遥望丈夫回家的方向……
一年又一年,村头的迎春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。抗战胜利了,庆珂没回来;全国解放了,还是没有盼来庆珂的身影。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她都会抚摸着庆珂给她买的红头巾,心中默默地问道:“庆珂啊,你在哪里?什么时候才能回家?”
对高庆珂的去向,村里人一直议论纷纷。解放初期,有人曾传说高庆珂在重庆被国民党杀害了;“文革”时期,又有人传说高庆珂参加了国民党,在台湾当了大官并已娶妻生子。为此,她还被作为反革命家属对待过。对于这些,她一概不信。因为她相信庆珂不是那样的人,他一定会回来和自己过好日子的。
娘家人见她年纪轻轻就无依无靠、孤苦伶仃,都劝她改嫁。她却坚定地认为“庆珂是出去干正事的,一定会回来的!”婆婆也曾多次劝她改嫁再找个好人家。但她哭着摇摇头说:“庆珂是正人君子,知书明理,对俺很好,俺打心眼里愿意嫁给他。”
等啊等,一直到了上世纪的八十年代。这时,公婆已经去世,庞玉凤也从一个18岁的红颜少女变成了一个60多岁的白发老人。但唯一不变的是她心中那无尽的思念和等待……
1985年5月,大众日报社召开报史座谈会。座谈会期间,有参会的老同志提出:“高庆珂同志在1942年的反扫荡中英勇牺牲,由于当时战争形势严酷,只能匆匆安葬,也无法通知其家人。现在抗日战争胜利已经40年了,全国解放也已经30多年了,可是地方政府和他家里至今还不知他的下落……想到这些,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”
大众日报社对此事十分重视,专门成立了“高庆珂同志调查组”,开始寻找高庆珂同志的家人。在多方共同努力下,这一段尘封往事终于向世人展示了它真实的面容。原来,早在48年前,高庆珂同志就已经牺牲在抗日战场上,时年25岁。
48年,17520个日日夜夜,庞玉凤这位朴实善良的农村妇女一直等待着丈夫,每逢过年过节还烧香叩拜,企盼丈夫平安回来,却不知丈夫早已于1942年秋天就壮烈牺牲。当大众日报社的同志把《革命烈士证书》递给她时,这位等待了近半个世纪的老人才知道丈夫的消息。她紧紧抱着丈夫留给她的红头巾,忍不住泪流满面,喃喃地说:“庆珂,你说要回来的,我一直等着你呢!”
2000年,庞玉凤老人与世长辞。人们遵照她的遗嘱,把她的坟墓建在了村头那棵迎春树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