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十年难遇一早春。
今年的春天来得早，刚过完春节，就忙着开学了。
虽然早就立春了，但春天的脚步仍不见踪影，会议室中间还生着火炉，炉壁都快烧红了，坐在上面的水壶吱吱地冒着热气，老师们围着火炉等着开会。
“当，当……”时钟响了八下，时任教导主任不到半年的李庆，扫视了一下会场，宣布开会。他简明扼要地布置完开学工作，然后说：“请老师们抓紧时间，备点超前课，备课要规范，禁得起检查。”他又对黄师傅说：“你辛苦点，把全校教学用书和学生簿本以及办公用品，全部拉回来，下午发到教师手中，保证提前备课。”然后问大家可有什么问题。“李主任。”工友黄师傅说，“王书记没有布置我这些工作!”老黄一说完，老师们先望着他，然后把目光移到李庆身上，心想，看你怎么回答。李庆站起来笑着说：“黄师傅，开学工作我没有布置是我的责任，我布置了，你办不办，是你的事。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
停了一会儿，老黄说：“我办，我办，听你的李主任!我保证下午把书拉回来。”李庆发现，有人向他伸出大拇指，他笑笑，当作没看见。
晚上，李庆躺在床上，怎么也不能入睡，白天发生的事情老是在眼前浮现。妻子安慰他：“别多想了，明天还要上班呢!”李庆说：“不就是看我出身不好吗?在会上叫板!”妻子说：“指不定，和老黄同样想法的人多着呢!只不过没说出来，老黄没文化，才口无遮拦。”李庆说：“你记得吗?当年我就是在那个会议室里挨批的。”妻子说：“怎么不记得，我还举着拳头高呼打倒你的口号呢!”李庆说：“世事难料呀!”妻子身子往李庆身边挪挪，说：“已经是春天了，春天的脚步谁也阻挡不了，好日子还在后面呢!”
02
第二天上午，李庆接到九江市教育局的一封信，原来是李庆去年暑假到庐山休假时，认识的一位教育界朋友，他在信中表示，想在四月中旬率队来听课学习，具体时间待商。李庆看完来信，心里想，是驴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，对外开课，是有压力的，但压力可以变成动力!书记校长还没回来，他必须先拿出方案。过了一天，书记校长都来上班了，李庆先汇报开学工作，然后他把九江市要来听课的事作了汇报。书记说：“这回我在党校学习，领导一再强调，经济工作要对外开放，对内搞活。依我看，教学改革也要这样，我看行，你和洪校长商量一下，拿个方案。”洪校长说：“教室太小，一下子接纳不了许多人听课，总不能让客人站着听课呀!”李庆说：“我倒有个主意，不知可行?”洪校长说：“有好主意快拿出来。”李庆说：“那一栋平房有四个教室，平时只用两个教室，不如请工人把那栋平房拼成两个大教室，再粉刷一下，不像新的吗?”洪校长一听直说好办法，他跟书记一说，书记说：“穷则思变，越变越好。”洪校长说：“办法是好，可账户上没钱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”李庆说：“工钱的事，不用你们操心，三建公司正在求我收他们的几个学生呢!洪校长你代表学校去同他们谈，保证成功。”
事情很快谈妥，三建公司派来十几个师傅，夜以继日，加班加点，将一栋平房改造成两个大教室，重新做了水泥地坪，雪白的天花板上安装了日光灯，黑板漆得乌黑发亮，门窗刷了红漆，课桌椅全部维修后刷漆。工程交工时，三建公司领导说：“公司的孩子大多在贵校念书，我们尽点力是应该的，工程有不如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，一定包你们满意!”望着焕然一新的大教室，王书记笑着说：“李庆，你这几把刷子挺厉害呀，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!老以为你是个书呆子!”李庆笑着说：“那是因为我这几把刷子放在抽屉里，书记您哪能看到呢?”
03
隔天上午，市教育局电话通知，要洪校长和李主任到潘局长办公室，商谈九江市听课的安排。原来九江市教育局正式来函，四月中旬一名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带队来我市听课。这样一来，九江市来听课，己不再是朋友间的事情，而是两市间的官方往来，因此有关方面非常重视。洪校长首先汇报了前期准备工作，李主任着重汇报观摩课的安排。两节中年级语文阅读课，两节低年级数学课，一节音乐课，一节美术课。潘局长听完汇报后说，九江市副市长领队来我市听课，这说明九江市重视小学教育，我们只能办好，不能出错。学校一定要选好教材，选好教师，选好教案，一定要上好!一定要为我市争光，谁出了问题，追查谁的责任!回到学校后，领导班子又专门开会，研究九江听课的工作。会议决定，由洪校长负责正常教学秩序运转，李庆负责公开课的准备工作，王书记负责全盘。学校的工作，像一部机器似的，正常地运转。
转眼已到了开课的前一天下午，全校教师聚集在新教室里开会。照例是书记、校长说一通，最后轮到李庆说话。他说：“明天好比是学校盛大节日，为了迎接客人的到来，我提议各位老师，特别是女老师，要把最漂亮的衣服穿上身，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。同时，要求学生也是这样，努力展现师生队伍的精神风貌!”第二天的教学活动正常进行，最后一堂课，是李庆的《火烧云》。这堂课，他把时间交给了学生，让学生当堂自习，当堂讨论，当堂阅读，当堂背诵。课堂上书声琅琅，笑声不断。下课铃声响了，听课老师全场起立，报以热烈的掌声。
下课后，两位副市长窃窃私语。九江副市长说：“人才难得呀!”赵副市长说：“过奖了!不过这位小老弟是有几把刷子。他既能捧出一盆鲜花，也能让大面积农田获得丰收。去年，他带的一届毕业班在小升初考试中，成绩名列前茅，一举夺魁。”观摩教学活动圆满成功。客人们走了，李庆肩上的担子才松了下来。这时，一位年青的女老师追到李庆家里，她说：“李主任，我不懂，上火烧云有什么政治意义?”李主任摇摇头，他想，三言两语怎么跟她讲这个问题呢?
一年后的春天，李庆出任市教科所副所长，兼任语文教研员，离开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。一天下楼时，在院子里李庆见到了黄师傅，李庆笑着说：“黄师傅，你老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!”黄师傅看见李庆同自己打招呼，很激动，说：“李主任，不，是李所长，您现在了不起，连王书记开会都传达你的报告!”望着黄师傅远去的背影，品味着他的那番话，李庆半天说不出话来……